她不敢看我,但是她的手很稳,水一滴都没有洒。
而轮到周时繁,他总是小心翼翼扶着我,问我痛不痛,难受不难受。
好像温柔一点,体贴一点,我就感受不到灵魂被剥离的痛苦。
我一开始还有力气哀求妈妈、嘲讽周时繁。
可后来我越来越疲惫,我渐渐控制不了我的手臂、我的腿。
它们越来越麻,越来越迟钝。
我用尽全力指挥手指去摩擦另一根手指,触感也像是在碰别人的皮肤一样。
我睁着眼睛看天花板,努力大声喊:
「谁都好,谁都好!求求你们把我杀了吧,把我杀了,我受不了了——」
可是最后,我的嘴唇蠕动发出的声音,却细碎如蚊蚋。
那点动静,甚至连我自己都听不清。
最后一天。
身体越来越不听话,我已经没办法操控喉咙吞咽。水洒了一床。
妈妈说:「你别怪阿姨心狠,下辈子投生到好人家去吧,别再来纠缠我女儿。」
我漆黑的眼睛失神地看着她,上唇微微碰着下嘴唇,无声地喊妈妈。
周时繁说:「很快就好了,很快就好了。你们都不会有事的。」
他跟我说,他帮我联系了一具刚刚去世的尸体。我不会变成孤魂野鬼。
可我宁愿做孤魂野鬼,也不想再活了。
周时繁,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怜悯,就放我走,好不好。
我用力摇头,想要拒绝他的安排。
却只摇起了几根碎发。
最后一滴水入喉,我浑身的血像沸腾一样燃烧了起来。
我感觉自己全身滚烫,像被锅烹煮。
煮到最后,手脚又轻飘飘的,仿佛随时能飞。
我好像又能动了。
那些恐惧、那些僵硬、那些痛苦终于放过了我。
我得到了真正的解脱,不再疯狂歇斯底里,不再怨恨,反而重新快乐起来。
我从高处俯视着自己的身体。
不,那也许不能称作我的身体。
是「蓁蓁」的。
床上的女孩脸色惨白,道长推门进来,往她身上贴符纸。
周时繁、妈妈和牛仔衣女孩手里各自捧着一些招魂需要的东西。
真好啊,她是被全世界爱着的。